第36章


  殷衡趴在窗台上,  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一头探出窗外,没见到苏玉潆的影子之后又失望地缩回脑袋。

  他此时有些后悔了,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听话留在这里,  跟着去不行吗?那条小蠢狗都去了……

  等苏玉潆回来,他一定要到补偿!就今晚睡床吧!

  殷衡动了动身体,  从窗台上跳下来,  慢悠悠地往大门走去,如果苏玉潆回来了,  那里是可以最早看见她的地方。

  或坐或躺,  日光偏移,  又从漫天晚霞逐渐转晚,他始终没有等来苏玉潆。

  殷衡心中逐渐疑惑不安起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他也等不下去了,  站起身便小跑离开。

  夜晚的京城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  但殷衡没那个心思去欣赏,  他一路冲向揽星居,路过茶馆时,  耳朵自动捕获了“庄子”“郊外”“大火”等词,  殷衡一个急刹车,  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

  “……郊外庄子那大火冲天,  浓浓黑烟即便在京城也能看清。”

  “可不是嘛,  听闻庄子上还住了人呢,听闻今日还有人看见苏三小姐去了庄子上呢。”

  “该不会是这苏三小姐不满和李家的婚事,自焚了吧?”

  “有此可能!”

  后边的话殷衡已经听不清了,  他头一次觉得浑身血液发凉是什么感觉,  殷衡试着抬起脚,想要用力奔跑起来,  但四肢瘫软无力,仿佛踩着棉花。

  他清晰地听见胸腔中咚咚直跳的心跳声,低头往前爪上用力一咬,血染红毛发,真实的疼痛让他一下子踩回实地,殷衡发了疯地跑起来!

  他一次次掠过不同人的脚下,耳畔是路人的惊呼,渐渐地,只有风呼过的声音。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处,一辆马车正疾驶而来,殷衡红了眼,丝毫听不见路人的提醒,在转过拐角的一刹那,马车巨大的轮子碾过他的身体,沉重地压在他身上,殷衡感受到四肢脊骨仿佛被碾碎了一般。                        

                            

  浑身剧烈的疼痛促使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哀嚎,马车停了下来,灯下映着的人的影子重重叠叠地在他眼前晃着,殷衡拉风箱似地咳出一口血,他颤巍巍地闭上眼,意识逐渐模糊。

  这一次,苏玉潆大概再也不会来救他了。

  ……

  郊外庄子失火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缺乏娱乐的百姓来说也是个饭后闲谈,在扒出那庄子是关着相府苏三小姐圣母的地方时,京城对此的讨论明显多了起来。

  相府中,苏清远第一次对周桑月摆脸色,他沉下脸色,双眼冒火:“庄子一直都是你在管的,昨日为何会失火?”

  周桑月一直不喜谷明姿,苏清远更愿意怀疑这是周桑月故意纵火。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放火烧死她们的?苏清远,别装成一副深情的样子,你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周桑月一点不给他面子,冷下脸呛声。

  昨日失火后,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被扑灭,整座庄子已经成了废墟,他们的人在里面找到了三具尸骨,都已经烧得只剩一半骨架了,但周桑月对此存疑,便命人将桂嬷嬷带过来。

  桂嬷嬷说亲眼看见三人进了庄子,至此周桑月才放心,心下虽觉得痛快,但对于苏玉潆的死又有些可惜。

  “你!”苏清远被戳中心事,心虚了一下,“你若是有良心,也不会和我谋害昔日于你有恩的主子。”

  周桑月怒瞪,二人手中都有对方的把柄,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过过嘴瘾罢了。

  “哼!”苏清远懒得和她共处一室,甩开袖子便走了。

  相府后门处,门房和芳落院也算有所往来,他也知道三小姐人不错,只是可惜了一场火,人就没了。                        

                            

  正感叹着,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哼唧声,门房以为自己幻听了,便没有在意,可等了一阵后,那声音还在,门房心下疑惑,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他循着声音在偏门角落里,看见了一只蜷缩着的小黑狗,门房定睛一瞧,这不是三小姐的福来吗?

  门房小心地把福来托起来,小家伙看起来累极了,有气无力地舔了舔他的手心,他赶紧寻了干净的水喂了两口。

  门房感慨着,昨日他可是亲眼看见三小姐带着福来一同出去了,小家伙倒是命大,从火场不禁逃出来了,还记着路。

  喝了水,福来看着精神了一些,只是不停地哼唧,门房怜惜,就决定自己养下来。

  “虽然不如三小姐给你吃得好,但好歹是活下来了不是?”门房喃喃自语。

  福来似是听懂了他地话,呜咽一阵便不出声了,乖乖巧巧地蜷成一团球。

  承伯侯府

  丫鬟端着药进了殷衡的屋子,把药先放在了桌子上,照常先开了窗子通风,接着转身去里间把人从床上扶起来。

  才煮出来的药烫手,丫鬟小心地舀了一勺,细心等凉了才送到殷衡嘴边,一点点喂下去。

  药见了底时,那丫鬟无意间瞥到殷世子的眼珠似乎转了一下,她愣了一愣,微微靠近了仔细瞧,没有动静。

  看来是错觉。

  丫鬟收拾了药碗,把人重新放平,轻声地合上门离开。

  在她走后,床上本该安安生生躺着的人睫毛颤抖了一下,随即平静下去。

  连璟从马场回来,满身大汗,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他“当”的一下把被子放在桌子上。

  虞夫人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拿出锦帕替他擦了擦额角:“这般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擦一擦。”                        

                            

  连璟冲她一笑:“这有什么,若非今儿太热,风一吹早就干了。”

  虞夫人刚要说什么,连姝珺执着团扇进来,笑道:“阿娘担什么心,这往后啊,自然有人替他擦呢。”说罢,便揶揄地看着他。

  连璟在她的注视下忍不住红了脸:“阿姐!”

  虞夫人也笑,只不过不知怎的,便想起了相府上的姑娘,感慨道:“不过说起来,相府那姑娘也是惨,刚定下婚没多久便命丧黄泉。”

  连姝珺笑意淡下来,她和苏玉潆相交不深,却也依稀了解到对方不似传言那般,李家又是个火坑,两边都逃不出去,竟是落了个这般下场。

  连璟可不知道苏三小姐是谁,对此倒没太关注,只见自家阿娘阿姐一副唏嘘之态,便下意识跳过这个话题:“表哥还没醒吗?”

  “未曾。”一提起这个,虞夫人脸上的忧愁之色更是深了,连璟觉得还不如不提得好,但他不提,虞夫人却说上了:“身体都好好的,怎么就是不醒呢。”

  “医师也说了,一直躺着对身体也不好,看你表哥刚回来的时候消瘦的样子就知道平远侯府没好好照顾。”

  “平远侯真不是东西,自己亲儿子被人这么糟蹋也不关心关心,成天就会耍嘴皮子。”

  连璟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娘亲从担忧逐渐变成愤怒,一时不敢插嘴,同连姝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打算悄悄溜走,等到了门口时转身就跑,不料才刚转过身子,就和一个小厮迎头相撞。

  “小……小公子……”那小厮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扶着头上的帽子,舌头打结到一时不知是该先请他恕罪还是先禀告。                        

                            

  “慌慌张张做什么?”连璟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哦……哦……”小厮如梦初醒,连忙说:“世子……世子醒了!”

  连璟动作一顿,提高了声音忙问:“你说什么?”

  “殷世子醒了!”小厮激动地说。

  连璟当即冲过去,虞夫人和连姝珺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她扶着连姝珺的手,吩咐小厮:“快去叫医师过来!”

  说罢,便和连姝珺一同过去了。

  那小厮一骨碌爬起来跑了。

  连璟率先冲进去,一把推开屋门,一边大喊:“表哥,你醒了没?”

  殷衡跌坐在床沿下,满头乌发披在身前,一条腿屈起,听见连璟的声音,微微抬了抬眼皮,虚弱地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连璟一到里间就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把人往上抬:“表哥你怎么滚下来了?”

  虞夫人和连姝珺紧随其后,正好看见这一幕,虞夫人上前便是一巴掌:“臭小子你做什么呢!”

  “娘!”连璟抬着殷衡,不好躲闪,便委屈地受了这一巴掌。

  虞夫人挤开连璟,关心地问:“有没有那里不舒服啊?”

  医师很快就赶来了,虞夫人见人来了就往一旁站了站,半是担忧半是欣喜地看着他。

  医师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细细感受了一会儿,半晌后满目放松地说:“回夫人,殷世子已是无碍了,好生静养几日就行了。”医师站起身,提起自己的药箱就要往外走。

  “好、好。”虞夫人露出一抹笑,满目欣喜,一想到医师说的静养,当下便把人从房中都赶了出去。

  虞夫人想多再说几句,可一看殷衡满脸虚弱的样子又不忍了,便贴心嘱咐道:“衡儿,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唤人。”                        

                            

  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屋子。

  殷衡呆呆地盯着床帐,稍稍回身后,两条手臂撑住床,试图坐起来,他暗自咬紧牙关,感受到手臂在微微颤抖,片刻后,他便放弃了,失神地盯着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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