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死的最高境界

　　杨廷和终于感受到了事态的紧急，匆匆忙忙离开文渊阁，沿着宫墙直奔坤宁宫，连重新被撕开的朝服都没有来的及补。

　　等到了坤宁宫门口，他却又停住了，回首望了一眼被锦衣卫团团围住的乾清宫，试图再次揣测这个年轻皇帝的用意，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钱了么？还是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群臣。

　　如果真的是没有钱，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又真的能从那浩瀚如海的账页中找出问题来？如果只是做做样子，敲打一下群臣，顺便能诈出多少来算多少，那自己当下和众人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度了。

　　再看坤宁宫，本来应该是皇后住的地方，他曾给正德皇帝上过几次书，请求张太后搬倒慈宁宫去，不知为何张太后还是没有搬。

　　她若早让出坤宁宫，乾清宫离坤宁宫这么近，正德皇帝说不定还能留下几个子嗣，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万事求稳的杨廷和，站在坤宁宫前，再次犹豫了。

　　“杨阁老，站在这里做什么？”太监温祥刚从坤宁宫出来，看到杨廷和突兀的站在那里，连忙上前打个招呼。

　　“是温公公啊，内阁嘈杂，我出来想想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杨阁老还挺会找地方，刚好太后让我去宣你过来，这不就巧了么。”

　　杨廷和现在就是想再退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跟温祥去见张太后。

　　上一次劝进的时候，张太后在他背后捅了一刀的事，他还记在心上，若非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再跟这样的人当队友。

　　温祥在前面带路，进入坤宁宫后又七拐八拐的穿过了几道走廊，最后站在一个偏僻的角房门前。

　　杨廷和候在门外，等温祥进去禀告后，才出来把他引进去。

　　刚进门便闻到一股花香，满眼绿叶红花甚是好看，这间房子是张太后用来养花的暖房，里面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名贵花草，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原本以为张太后见到他后，会先解释下当日登基时她为何临时变卦，哪知张太后只是让温祥给他端来张椅子，自己则在专心的修剪着一盆海棠，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杨廷和等她剪完那株花，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知太后召见，所为何事？”

　　“你看这花房中的花，开的真漂亮啊，此前我最喜欢的便是这株洛阳送来的牡丹，可前几日有人送了我这颗海棠，我便觉得那颗牡丹有些庸俗了，杨阁老觉得呢？”

　　“微臣粗鄙，对花草之物并不甚懂！”

　　杨廷和现在更加后悔到坤宁宫来了，张太后刚才说的这番故作高深的话，他听起来都觉得滑稽。

　　张永被赐了辆兴王府带来的马车，南下去了广东，那么大的阵仗又不是什么秘密，杨廷和怎么会猜不到皇帝这是要让杨一清再次出山？

　　以杨一清的资历，若是出山又怎么能不入阁？

　　杨廷和没有要和杨一清争个高下的想法。

　　杨一清从小就被称为神童，七岁就进了翰林院，十八岁就中了进士，平叛乱，诛刘瑾，后来统领西北军务多年，两人接触并不太多，直到他在正德十一年入阁之后，两人才正式有交集，但也只相处了一年，就因为得罪了江彬又被送回了广州老家。

　　这一年的相处，杨廷和对杨一清的评价，也只有两个字——好人！

　　是的，仅仅是个好人，毕竟在其他方面，杨廷和也是个天才。

　　对于一个好人，为什么要和他争芳斗艳呢？杨廷和并不是张骢，他是凭自己的真本事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愿意接纳任何对大明有益的人才。

　　最多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芥蒂，这芥蒂的原因，还是因为觉得是不是皇帝开始疏远自己了。

　　见杨廷和没接茬，张太后立刻就降回到了她原本的智商。

　　“杨阁老，听说皇上在查账，你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太后和皇上情同母子都没听说，微臣就更不会听说了。”杨廷和话里话外，还是带着对上次那事的怨气。

　　哪知张太后压根没听出来，听到情同母子四个字，还很高兴的笑了起来。

　　“杨阁老啊，其实我今天找你来，主要还是为了我那两个弟弟的事，你也知道他们这些年先封伯爵，又封侯爵的，这不前两天又刚封了公爵，所以这人情往来，府上扩建什么的用钱的地方多，这一不小心就从户部借了几十万两银子。

　　现在皇上要催着还，他们钱都花了去哪里还呀，今天进宫来找我借钱，我也没有钱给他们，这事儿吧，我身为母后去当然得支持他的新政，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也就只有杨阁老你了。”

　　杨廷和心想，我还想来找你去说呢，你倒先推到我这来了，合着好人都让你们当了，这上去拔龙鳞的事推给我了，你们张家真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

　　“太后可有什么打算？”

　　杨廷和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接下来张太后的话，让杨廷和真正感受到了死是什么滋味，更加坚定了他以后离张太后能有多远就有多远的想法。

　　“皇上查账不就是因为没有钱么？只要咱再在钱上给他找点麻烦，让他更烦些他肯定就没有什么心思查账了！”

　　“找点麻烦？”杨廷和被惊的目瞪口呆，强忍着赶紧逃的冲动问道。

　　“前些日子抓捕江彬的时候，你不是把从四镇调来的团营，全都遣散回原镇了么，可是现在朝廷没有钱发给他们，所以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走！只需要有人告诉他们朝廷没钱了，要把他们强行赶回去，这样肯定会造成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京畿重地，团营哗变，历朝历代之大忌，这还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我们再告诉那些大臣们，皇上是想从账本里，找出他们和江彬的联系，这样群臣也会跟着乱起来，如此一来皇上就没有心思再查账了，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到时候烦了就会把这摊子甩给内阁，那时就算杨一清来了，也不能动摇你的位置了！”

　　杨廷和想想杨家九族老老少少几百口人，当下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心一横，牙一咬，立刻全身颤抖嘴歪眼斜，顺带朝靴湿了一片。

　　“杨大人？杨大人！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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