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船长杜克
门外，几人再寒暄了几句后，也就差不多了。
程阿龙平静的对眼前的几人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也该准备动手了，现在风浪相对先前来说，已经降低了不少，我们若是再不动手，只怕会错失良机。”
听着他的建议，其余几人俱是点头。
“嗯！现在所有的船员们都已经回到各自的船舱当中，多利和弗朗哥两个家伙也绝不会冒着大风险跑到外头来，唯一有可能发现我们的也就是那几个西班牙佬了，不过无论怎么说，现在也是我们该动手的时候了。”
布洛特笑着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甲板。
他回身，将几条安全绳递给了身后的李飞，示意他将其捆绑在自己的腰间。
李飞有样学样，将安全绳系好。
其余几人也皆是照做，很快，几人便全部来到了甲板之上，顶着大风浪，朝着甲板上弗朗哥舱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货舱内，苏阿伦听着几人声音渐消，顿时心急如焚。
他可不想自己的辛辛苦苦在几个洋人面前维持了那么久的形象，在一夕之间，就被程阿龙那几个他看不上眼的家伙彻底打破！
当初在横滨的时候，他们可是说的好好的！
要是整船华工能够顺风顺水的抵达旧金山，他可以从那些洋人手里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让看管好船上的华工们，别让他们乱来。
虽然他对真实的情况一无所知，但眼瞅着那笔不菲的奖金就要到手，他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点乱子。
更何况，他还想着，能和船上的那几个洋人船长打好关系，等到下床以后求他们帮忙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希望程阿龙给自己平添什么乱子的！
当初，他亲自带着那名洋人船员上到甲板的时候，那个独眼胖子和长毛船长看自己那副失望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虽然他们没有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担当了多年族老的苏阿伦读出了他们心中想说的话语。
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他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挽回自己在几个洋人船长心中的形象。
左思右想之下，他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强压下心头的恐惧，苏阿伦推开了货舱的木质舱门。
伏低身体，将双手撑在身前。
以一种惊呼四肢着地的动物姿态，朝着甲板上一点一点挪了上去。
他的鼻腔之中，此时已经被尚未散去的血腥味，以及海上行驶无可避免产生的海水咸腥味，与尸体碎块被细菌侵蚀后产生出的恶臭充斥。
纵然是出生乡土的苏阿伦，也不禁紧紧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一张微微苍老的脸上，皱纹挤成了一团。
他的心里暗骂道。
“该死的程阿龙、李飞！等老子把你们逮下来以后！有你们好看的！这一次！我一定要替洋大人们好好教训教训你们，我要让你们知道！我这个族老就算到了船上也不是个摆设！”
尽管这般狼狈，苏阿伦也总算来到了甲板上。
相比起还算是安全的货场中，甲板上更是令人感到胆寒。
不断拍击在船身上的巨浪，让苏阿伦就连朝前爬行都格外缓慢。
他的四肢开始不听使唤了起来，脑子已经开始质疑起了自己，来到这甲板上，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
但就是如此，他心中对李飞，对程阿龙几人的恨意也就格外的强烈了起来。
终于，费尽千辛万苦，苏阿伦也总算是来到了那处通往甲板上层舱室的甬道前。
他小心翼翼的踏上了楼梯，争取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响动。
他深知李飞这人的习性，在乡里时就是胆大包天。
现在到了船上，更是无法无天。
前两次众人闹事都是他导致的！
真是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和洋大人们动手！
苏阿伦心里如此暗搓搓的想道。
要不是苦于自己没有证据，他只怕早就将李飞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整船人把李飞给孤立了！
但知道李飞的为人，却让他心中的不安更是强烈。
苏阿伦明白，此时若是暴露了自己，只怕是李飞第一个弄死的就是自己。
但既然走出货舱，他也就没了退路！
要是这时候他自己屁滚尿流的回到舱室之中，他能想象到其余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他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的朝前摸索着前进。
终于，他看到了李飞几人的身影。
看到几人腰间别在的长刀，苏阿伦本就贴紧墙壁的身影，不禁又缩了缩。
几人正站在次一层的舱室门前，此时正在小声的交流着。
“这就是杜克的舱室了，我们要进去吗？”
布洛特抬手指了指眼前厚重的舱门，皱眉说道。
“这家伙先前在甲板上指挥完我们，就回了舱室，现在他大概率还待在里面。”
“嗯……我知道这是他的舱室，我们就不进去了，杜克不是我们最重要的威胁，不必打草惊蛇。”
程阿龙摇了摇头，示意几人继续前进。
“的确如此，杜克就是个普通的胖子，顶多力气大点而已，枪在弗朗哥的手里，我们就算先把杜克给搞定也毫无作用。”
书生近段时间和程阿龙学了不少英文，也能勉勉强强听懂程阿龙在说些什么。
但距离能够开口用英文和洋人交流，却还差得远呢。
此时，他只是用中文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很快，几人就都同意了程阿龙的决断，继续朝着下一间舱室的方向摸去。
就在几人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布洛特却突然朝身后瞥了撇眼睛。
他这样奇怪的动作，引起了程阿龙的注意，有些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吗？”
“不……没事，我刚才听到后头传来了点动静，大概是有人滚下床了吧……没事，我们继续前进就行。”
程阿龙点了点头，几人继续朝前摸去。
楼梯的阴影下，苏阿伦松开了紧紧捂住自己口鼻的双手，他的心脏跳动的飞快。
先前，他一脚踩空，险些就滚落了楼梯。
好在身边的扶手还算牢靠，勉强支撑住了他的身体，才让他免遭此厄运。
先前，苏阿伦听着那洋人的突然开口，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
但直到他再次听到几人朝上的脚步声传来，他这松开了紧紧捂住口鼻的双手。
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过了好一段时间，听着顶上传来的脚步声渐止他方才放心地抬步朝前走去。
“这就是弗朗哥那该死的家伙的舱室！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强占了多利的舱室！真是个不要脸的人，就凭他也配得上住船长的舱室？我呸！”
来到船长舱室门前，布洛特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
满脸暴躁的模样，眼瞅着就要抬步一脚踹散去把门打开。
看着他的这个样子，程阿龙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沉沉的搭上了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冷静！冷静点！布洛特！我知道，你现在很想就这么冲了进去，把那个该死的家伙给干掉！但你得要清楚！他的手里可是还有重武器的！我想……你的祖父应该不希望和他都死在一柄枪下吧！”
听着程阿龙的劝解，杜克沉默了好久，终于安静了下来。
尽管他依旧单手紧紧攥着长刀的刀柄，但程阿龙能看得出，现在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原先的那股戾气。
拍了拍他的肩膀，程阿龙笑着转过身，将单耳贴在弗朗哥舱室的门上，紧紧的听了起来。
舱室中，杜克已经将自己那枚精致的匕首从刀鞘中抽出。
他将其单手反握与身后，在弗朗哥的一声声责骂中，他低沉着脑袋，一步步朝弗朗哥的身前走去。
此时，弗朗哥依旧在用他那不太标准的英语，夹杂着些许拉丁文单词，不停地责骂着杜克。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当初我就该带两把枪！把你连同那个老多利一起给打死！大不了老子一个人开船！省得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背叛我！”
弗朗哥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咒骂着，咒骂着海上的天气，咒骂着背叛他的几个西班牙裔船员，咒骂着多利，咒骂着自己上船以来经历的一切。
此时的弗朗哥就好似一个空闺多年的老处女一般，不知自己长相的丑恶，只懂得怨天尤人。
他面前的杜克，听着他的话语，不禁扯起了嘴角。
低沉着眼眸，杜克终于来到了他的身前。
但此时此刻，弗朗哥却是对此浑然不觉。
不断从他的身体上下流逝的血液，让他的精神里躯壳越来越远。
体力也丧失殆尽，就连转过身去，看一眼杜克的动向，对于他而言，都尤为困难。
不过，相对于此刻他周身的伤势而言，能开口说话都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终于，在他的喋喋不休中，杜克从自己的身后将那柄紧握在手中许久的匕首，转至身前。
双眼紧盯着几近昏迷的弗朗哥心口，准备给予这个家伙最后的一击。
就在此时，弗朗哥却是再一次开口了。
“杜克……我活不过今天了，以后这艘船就是你的了，那几个家伙……我替你解决了，今后，亚细亚琥珀号，你就是船长，把船开去古巴……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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