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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疑团,要不死不休吗?


  这个时代,女子及笄之后便算成年,及笄礼过后,就该梳大人发髻了。

  诚然,未婚女子与已婚女子的发型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律法明令她们该怎么梳头打扮,可是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未婚姑娘们通常会在脑后留一缕披发,以示自己未嫁之身。

  可是会严格讲究这些的一般都是在比较重要的公开场合,私底下谁也没空管别家姑娘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头发。

  祁欢在家不愿意受拘束,向来随意。

  她今天倒非刻意,就是最近天气逐渐热起来,她不愿意披一层头发在身上,今日出门就顺手梳了个朝云近香髻,一并将脑后发丝全部梳拢,挽了起来。

  这并不算她特立独行,高云渺今日也梳了个利落的飞天髻,将发丝尽数挽了。

  显然——

  这摊主是大喜过望之余给误会了。

  摊主收了银子,喜滋滋的便走开,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旁边两桌坐满了祁家和高家跟出来的下人,大家全都眼巴巴的看着,祁欢十分尴尬。

  高云渺捏着筷子半晌,突然就失了胃口,保持着大家闺秀最大的教养,也只是没摔筷子。

  可是明显,她是情绪不太对,筷子还是重重的一声搁在了桌上,负气道:“不吃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她对顾瞻有什么心思……

  祁欢其实很能明白她此时的感受——

  虽是与自己无关的事,可谁能受得了这个?自己一个单身狗,好端端吃个饭,却冷不丁被别人强行一口狗粮塞到噎?

  “咳咳……”高云渺筷子一扔,高云泽就回过神来。

  他干咳两声,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伸手就去捞顾瞻手里的钱袋子:“不是我说你,表妹啊……你这手艺就这么差?这也太寒碜了点儿。”

  顾瞻自然不会让他碰自己东西,在他爪子伸过来的同时,已经躲开,顺手又把那钱袋子塞回怀里。

  祁欢十分尴尬。

  其实不怪高云泽嘲笑她,因为她做的那两个——

  严格说来根本就不能算是钱袋子。

  就随便找了两片布头,剪出差不多的形状,然后针脚随意的缝了一圈。

  就是自己图方便,拿着玩的小东西,连点儿绣花都没有。

  她虽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可若真要当个礼物送人,也自知这样的东西是拿不出手的。

  很显然——

  在座的,都将这破烂玩意儿当成她和顾瞻的定情信物了。

  这事情,解释是没法解释清楚的,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解释这钱袋子只是道具,事实是她曾经扔了一袋散钱,然后肆无忌惮的糟蹋了顾世子的名声与清白吧?

  所以,为了转移重点,她当即就若无其事回瞪了高云泽一眼,也慢条斯理把自己的小钱袋收起:“是啊,我手艺差,我又没送你,表哥你是不是管太宽了?你就好好等着未来表嫂给你绣满绣的大荷包吧。”

  她这毕竟是个姑娘家,哪怕是自家表妹,高云泽也不会不依不饶的拿着这事儿调侃。

  他摸摸鼻子,又干笑两声。

  显然——

  很是不以为然。

  因为高小将军他想,我未来媳妇就算手艺再差,哪怕她绣支狗尾巴草给我是吧?也绝不至于寒碜成你这样!

  再转开视线去看顾瞻时……

  同情之余就当真也是觉得这家伙别不是眼瞎。

  自家这个表妹,脾气大,不温柔,还不学无术,也就一张脸尚能唬人了!

  这真真是造孽!

  但再转念一想——

  这也幸好是顾瞻眼瞎,并且先下手为强了,要不然照他亲娘的意思,这个奇货可居的表妹可差点落他手里来。

  那才是真的造孽!

  高云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之后全程黑脸。

  高云泽心思却在瞬间就过了无数个。

  祁欢未曾强行解释这个钱袋子的由来,顾瞻佯装镇定之余,心里其实是狠狠松了口气的。

  这东西虽是祁欢亲手扔给他的,可他很明白她当初只是无心之举。

  只是——

  他自己是从一开始就别有居心罢了!

  他们一行人吃好了饭,便不好继续占着人家馄饨摊的地方。

  刚好这会儿城门进出的人流密度也锐减下来,一行人便暂且赶着车马出了城门,等在了外面开阔的官道上。

  祁长歌夫妻要赶路,自然是起大早出门的。

  众人又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喻家护送他们的车队自城里出来。

  喻怀瑾这一去就是三年打底的任期,所以东西带的很多,除了他们夫妻乘坐的马车,后面还拉了七八辆马车的行李。

  杨氏的那辆马车十分醒目扎眼,喻怀瑾的小厮刚一出城门就一眼认出,赶紧禀了马车里的主子。

  喻怀瑾从车窗探头出来确认了一下,命人将车马停靠在路边,他亲自扶着祁长歌下了车。

  祁长歌原是兴致不高的,乍一见祁欢等在这,当场就没忍住,鼻子一酸,落了两滴泪:“大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祁欢抽出帕子递给她,笑道:“本来是要出城游玩的,想着你也是今日的行期,就在这路边等了等,顺便跟你说声保重。”

  她们姐妹的关系,确实没有好到有多亲密,更不到互相撒娇说悄悄话的程度。

  所以,话至此处,祁长歌也唯剩哽咽。

  祁欢又象征性的嘱咐了她两句,路上小心,注意身体,有事一定往家里捎信这样老生常谈的场面话。

  旁边喻怀瑾与顾瞻还有高云泽也寒暄完毕。

  他们还要赶路,否则晚上赶不及去计划中的驿站投宿,也滞留不了太久,便也重新上车走了。

  祁欢面上神情,其实一直都是淡淡的。

  高云渺从旁看了她半天,数次欲言又止之后终是忍不住开口:“我以前也没觉得你们之间关系有多好,你干嘛……”

  她说着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瞥向不远处的顾瞻,嘴角抽搐了下:“不会是为了做戏给他看的吧?装什么姐妹情深啊,怪瘆人的。”

  高云渺不喜欢,祁欢一直都知道,因为这姑娘就将这不喜欢表现的明明白白,从来甚至都不屑于遮掩的。

  但是她不喜欢也仅是不喜欢和不亲近而已。

  两家人毕竟是姻亲,高云渺却并不会因为小姑娘之间这种微妙小情绪协同外人从旁算计她。

  祁欢在任何感情里,都是被动回报的那种人,所以她跟高云渺之间的关系从始至终都保持这样,她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用不着有多情深,就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跟着刚成婚的男人背井离乡也怪不容易的。”祁欢道。

  鉴于高云渺说话带刺,她也起了点恶劣心思,紧跟着又眨眨眼,特别显摆的勾着唇冲顾瞻飘过去一眼:“至于他……他又不是开戏园子的,我做什么戏啊,怪矫情的。”

  说话间,她就大步走上前去,落落大方的往顾瞻面前一站:“上回你给弄的那些花酿和果酒都喝的差不多见底了,回头你想办法再给我们弄点呗?”

  顾瞻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

  闻言,他愣了愣。

  但随后就极是自然的点了头:“好。”

  “别再去找皇后娘娘坑蒙拐骗了,弄得别人都当我们是烂酒鬼了。”祁欢道,说着,还故意冲高云渺飘媚眼儿,“我不是非得喝果酒不可,但是表妹酒量浅,给她捎带的那份你注意点儿。”

  上回他给祁欢送酒,为了投其所好,又不敢直接去送,是拐弯抹角借的高价兄妹提供的便利。

  承了人家的人情,现在祁欢要求他再给她寻酒要带高云渺一份,顾瞻认为合情合理,自然未曾多想的一并颖成了下来。

  高云渺前面呛的那一嘴狗粮算是刚消化完,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大把过来,登时又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睁睁看着顾瞻神情小心仔细的亲自把祁欢扶着上了马车,高云渺就不信这个邪,居然也顾不得和祁欢之间的“嫌隙”,跟着她一起上了祁欢的马车。

  祁欣也不能表现的不合群,只能也一起跟了上去。

  因为在这里等祁长歌耽误了时间,后面的路就要赶一下时间。

  顾瞻和高云泽打马,并肩走在前面。

  高云渺坐在马车上,这回开口更直接,表情透着明显的郁闷:“真是见了鬼了,顾瞻他到底怎么看上你的?”

  以往没有祁欢什么事儿的时,顾、高两家有交情,但由于高云渺和顾瞻之间差了几岁,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她都恪守礼节,规规矩矩称呼一声顾世子的。

  那时候的顾瞻,光芒万丈一般。

  高云渺虽然从小就得了家里耳提面命的嘱咐,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两家没有结亲的可能,自然从小就是杜绝了这方面的心思,可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对着关系还不错的温雅少年,也总是含羞带怯,下意识想留个好印象的。

  而现在——

  自从顾瞻和祁欢“混”在一起之后,对高云渺而言,顾瞻就仿佛是被拉下了神坛一般,偶像滤镜全碎,她私底下都开始随随便便直呼其名了。

  这种心态,祁欢也能明白。

  大抵就是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突然某一天她和你的死对头成了高闺蜜的那种状态。

  祁欢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还笑着调侃:“你们不是都背地里觉得是他眼瞎吗?那他可能是真瞎吧。”

  高云渺是当真被她气得不轻。

  不是因为顾瞻,而是因为祁欢得了顾瞻之后这种可以肆意炫耀的浮夸表现。

  她火冒三丈的冷哼:“眼瞎也不能瞎成这样,我看他是被你下了降头吧。”

  她们表姐妹之间关系不亲厚,但也绝对没有什么太切实的冲突。

  高云渺如鲠在喉,被噎了一路,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

  祁欣以往在前面面前是端着,现如今则是忌惮和防备。

  所以——

  遇到h这种场合,她直接便不说话了。

  大家各自沉默,这也算是另一种和谐。

  顺利抵达英国公府在京郊的马场,这马场很大,连着附近两座山头都是英国公府的私人领地。

  同时,他家在这里还有一座很大的庄子。

  因为知道他们今天要来,方子月是昨天下午就带人赶过来准备了一番。

  特意整理出一片跑马场,并且竖了靶子。

  另外,因为知道也有女眷跟来,还在外围搭建了几个凉棚。

  他们一行到时,相约的那群人有人已经到了,也有人还没到,除了这群公子哥儿,另有三家也带了女眷过来,都是未嫁的十几岁的姑娘。

  祁欢是以高云泽表妹的名义被他领来的,自然跟在他身后,由他引荐,去和众人打了招呼。

  可是所有人心知肚明……

  暧昧不明的目光自然而然就在她和顾瞻之间游走。

  高云渺看得来气,推了推高云泽催促:“大哥你说了带我来骑马的,杵在这干嘛?”

  高云泽笑道:“那你就去呗,你又不是不会骑。”

  他挑眉看向方子月。

  方子月指了指远处的马圈:“给你们准备的马匹在那边,自己去挑吧。”

  然后,又很细心的提醒:“体格小些,毛发相对稀疏的是母马,你们姑娘家尽量挑母马来骑,它们性格相对温顺些,那边有马夫伺候,自行过去吧。”

  今天跟来的几个姑娘,多是活泛好动的,趁机跟来玩。

  当然——

  应该也有个别是对在场的哪家公子有意,过来博脸熟的。

  祁欢并不关注旁人的私事,只她瞧见高云渺等人全部唤一声,跟方子月道谢之后就朝立在外围的帐篷跑去,起了点疑惑。

  顾瞻方才一直沉默走在她身后的,见状就问:“你没带合适的衣裳过来?”

  祁欢:……

  社畜土鳖第一次参加贵族活动,她压根就忘了出来起码得准备一身请便些的行头。

  怪不得高云渺连头发都提前束起来了。

  不过,她这个人向来随遇而安,低头扯了下裙摆:“就这么将就吧。”

  顾瞻没多说什么,亲自领着她朝马圈的方向走。

  那几位赶早过来的公子,多少都有点爱马成痴,早就过来抢了最好的坐骑在马场里试骑了。

  犹豫祁欢省去了更衣的步骤,顾瞻带她过来时,这边正好没有别人在。

  星罗和云兮也是头次来这样的地方,看见马圈里成群的马匹,也显得尤为兴奋。

  顾瞻知道祁欢不懂这个,就也未曾询问她的意见直接替她选了一匹。

  在马圈里伺候的马夫将他选中的一匹母马牵过来,顾瞻又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朝她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就这匹?”

  祁欢没有异议。

  马夫打开闸门,将这匹马牵出来,在旁候着。

  祁欢就又同顾瞻商量:“今天过来的应该都是与你关系不错的吧?星罗她们也都难得出来一趟,也叫她们玩玩吧。”

  主要也不是为了玩,还是因为她觉得多掌握一门技能有用。

  两个小丫头互相拉着手,眼神亮晶晶的,跃跃欲试。

  顾瞻笑了笑,示意跟过来的卫风和江玄:“帮着挑两匹马吧,注意安全。”

  然后,他又随手给自己点了匹马,就领着祁欢单独走开了。

  没有上马,只是牵着马徒步而行。

  祁欢于是知道——

  他这并非单独找借口接自己出来玩的。

  她跟着他,走到马场的外围,顾瞻便停了下来,倚着栏杆淡淡的开口:“前几天你托我去查的事有眉目了,那个鞋印,我拓印下来叫人前去比对,确实就是杨盼儿当天宴上穿的那双鞋,鞋底纹样和尺寸大小都吻合。”

  祁欢既然怀疑了,心里就有准备。

  现在,也不过就是进一步证实而已。

  她勾了勾唇,笑得极是玩味:“第一次还是只挑拨,想让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出丑甚至是失仪,这第二次……她是想直接要我的命吗?”

  一个小姑娘而已,两家人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会值得她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小姑娘就如此的恶毒的屡次趁机下毒手?

  祁欢没刨过人家祖坟,所以觉得这“血海深仇”来得很是莫名其妙。

  顾瞻看着她容颜明艳的侧脸。

  其实这两天他一直都是在犹豫的,这时才暗暗提了口气,彻底下定决心:“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舅舅当年的死因,可能另有隐情,极有可能……是被人暗害的。”

  她的舅舅?

  杨青云的父亲?

  祁欢虽然和杨青云很熟了,可——

  她所谓的舅舅,与她而言,就实在是太陌生不过,她不仅从没过分探究过有关这个人的任何过往,甚至平时聊天也都几乎不会提起的。

  措手不及之下,祁欢竟是完全接不上茬儿,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思绪逐渐回拢,她思路也重新续上:“是……他们那个杨家做的?”

  顾瞻表情很慎重:“目前我没有任何证据,不能笃定的给你结论,但若要对号入座的去怀疑……你要怀疑他们,却是说得过去的。”

  他从袖中掏出那两份履历卷宗。

  趁着祁欢展开来看时,继续解释:“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南下核实这些了,这个是从吏部誊出来的。世子夫人应该确实是没对你说实话,她说你们和杨成廉乃是同乡,这说法就很有些牵强。你外祖家在云州天水郡,可户籍档案上杨成廉祖籍却是安城郡。虽然也是隶属于云州辖区之内,但这两地之间也隔了五六十里开外。起码从这些归档的卷宗上看,你们两家除了同一姓氏之外,祖辈上似乎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关联和交集的。”

  祁欢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在交通极不便利的古代,两地相隔五六十里,住在两个不同的城池,若是非亲非故,平时就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太过密切的交集,这也就更遑论结怨甚至结仇了。

  如果这里头,已经夹杂了人命了,那这事情就远比她预料中的更严重。

  祁欢再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她拧着眉头,重新一字一句的看手里的两份履历卷宗。

  最后,确实如顾瞻所言,从这些文字里是没看出两家人之间会有的任何交集。

  她手指点着杨成廉的卷宗上其中一行小字沉吟:“这里记载,杨成廉杨大人的祖上也是商籍,难道会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抢占商道一类的冲突,这才导致的两家人结怨?”

  可是杨成廉和杨郁庭还有杨氏之间的年龄差就有巨大,要结仇,也是他和杨氏父母那辈人结下……

  如果杨郁庭真是被他害死,那这便是由于父辈的积怨迁怒了?

  这中间到底是有怎样的隐情,会叫他们株连两代人,从云州到京城,又从平民阶层恶斗到官场上,甚至迄今为止都不死不休的?

  没有线索,也没有切实的证据,祁欢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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