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舌战莫祁
待到几位老头子们愤愤尽数走完，整个南岚殿鸦雀无声，只剩下独孤彧与莫祁二人，他二人都知道今日在此地又重逢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而独孤彧对莫祁的猜测也并无什么恼羞成怒之意，这件事情本就是她刻意让莫祁知道的，若不然自己施粮给那些灾民，像个菩萨一样普度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南岚殿的大门未关，一阵温热的风吹进来，摇曳了烛台上的火光。
莫祁叹一口气“独孤彧，你一个女子，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你越什么界呢？”莫祁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朕知道你心系天下苍生，有领兵打仗的雄心壮志，可女子——
总是沙尘满面，刀枪剑戟的，也总归是不好的。”
让独孤彧没有想到的是，莫祁开门见山的便点了题，若说此人毫无心机，这样将她“请”来皇宫，也只是旁敲侧击的告诉她尽好一个侯爷的职责，领兵打仗并不是侯爷该干的事情的话，未免就有些太过敲锣打鼓了。
“皇上在说什么？臣不懂啊。”独孤彧说道。
莫祁闭眼，从鼻腔中发出一阵粗气来，可见那晚在书房中那个姑娘的一句“但是”，给他的影响有多大。
独孤彧是他自己提携出来的，他最知道这个女子的实力如何。
若此人对大唐江山怀有二心的话，他这个皇位可当真要坐不长久了。
莫祁抬眼看底下那个女子，面具之下不知是怎样一副天生的笑模样，莫祁心中狂跳，恨不得将这个笑面虎的面具撕碎了，连带她的笑模样和满脑子的军事策略！
怒极之下，莫祁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将面前桌子翻倒在地。桌子顺着台阶一路滚到独孤彧脚底，桌子上的酒水溅到独孤彧的红袍子上，留了几滴极深的颜色。
“你还在装傻！你还在装傻！”莫祁提着龙袍踉跄着从台阶而下，狂奔到独孤彧面前，看着眼前之人那让人极其生恨的清冷模样，他便心里没底！
“渡零须是什么人？朕在皇宫待了二十多年朕会不知道渡零须是什么人？！”莫祁嘶吼“还是你以为朕不知道宣武军是什么？！”
独孤彧心中明了，定是这个对自己毫无信心的怂包皇帝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细作，一边回想着到底是谁，一边不悲不喜的跟这气急败坏的皇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皇上在担心什么？且不说臣寻渡零须是否为了宣武军，单说真是为了宣武军，那数万将士声震寰宇天下闻名之时可曾伤您一分一毫，或是哪个说觊觎您的皇位了？
杞人忧天罢了！”
莫祁闻言仰天大笑！
他怕的便是一个满是如狼似虎一般的队伍突然便声震寰宇，天下闻名了！
那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当背景吗？!
“独孤彧你会不知道？功高盖主自古以来便是天下一大忌！扬名立万，受千万百姓爱戴是皇上的事情！是朕的事情！什么将军？什么征战沙场，什么杀敌千万！这是他应该做的！
他拿着朕的银子就该为朕做事！他需得将一辈子都放在大唐的身上！
若他真的成了人人口耳相传的大英雄，那朕就不得不杀了他。
所以大唐律例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将军征战沙场归来，若非隐退，尽数斩首示众！
朕！莫祁！朕才是大唐的皇上！只有朕一个人才能名垂青史！别人凭什么？！”
独孤彧看着发狂的莫祁，想到了些什么。
手上不由自主的便使了力道，狠狠的打在了这个走火入魔的皇上的脸上。
独孤彧看上去依旧是什么也不关心的模样，可她真真的想到了父亲，沉重的盔甲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磨出脓包，他站在狼烟之中声音沙哑的嘶吼着，他看不见，因他不愿意看见！
尸横遍野，将性命都豁出去的几十年。
如果有一天，青天白日底下的大唐江山着了火，那一定是宣武军八万将士全军覆没！
莫祁挨了一巴掌，通红着双眼像是饿疯了的野狗“大胆——！！！”
独孤彧冷笑一声“大胆？请问皇上在说谁？我吗？！
那您为何不敢对方才出去的那些人说大胆？因你知道，他们已经瓜分了大唐江山的全部兵权！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清楚了！只要这些人联合造反，你他娘的这个空壳皇上毫无招架之力！
因你孤身一人！
自己毫无功绩，你为什么能穿上这身衣服，你为什么能站在这里跟我说大胆，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是将自己这一辈子的脑子都用在如何争夺皇位了是吗？
后悔吗？你没想到做皇帝要面对这么多吧！你没想到这身衣服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吧！你没想到这大唐万万黎明百姓都在一睁眼就等着你喂饱饭呢吧！
你想到了什么？
你想到了做皇上会有无数美女，会有万众朝拜！会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是废物！
明明自己一丝本事都没有，不自量力杀人无数的当上了这个空壳皇帝，你凭什么还不允许别人处处为江山？你这样小肚鸡肠，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见不得别人好的皇上，迟早有一天会毁了大唐江山数百年的基业！
你看看！”独孤彧抓起莫祁的袖子，疾步走到南岚殿外，从这个极高的台阶之上俯瞰下去，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庄严肃穆的城墙，冰冷的石阶...
“你看到了什么？皇宫吗？大唐的前景吗？还是无数美女围着你酒池肉林呢？！
我看到了荒芜。
这是一个朝代即将过去的号角！你看到了吗？那些灾民们的哀嚎！涿郡，江南，昆仑...
多少地方！多少灾民！你莫不要把一个人逼疯了！
那些人，即便每人喝你一口血，吃你一口肉，你也将会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到时我再看看你，当什么皇上——”
良久良久，莫祁宛若是一具尸体一般，他眼中含着无望，看着被自己祸害的只剩满目残垣的大唐江山，他本想着更保江山社稷，怎地莫名其妙的便成了罪人...
“妖言惑众...”莫祁有气无力“来人将钟鱼候关进皇宫内牢，朕亲自审问。”
几个暗卫将独孤彧麻利的捆绑起来，独孤彧最后看了一眼莫祁，心觉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起到了效果，嘴角勾起阴冷一笑，瞬息便又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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