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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装,妆,装(上)


  我因为质疑了泰山的旧址,被打了一个耳光,火辣辣地疼,可是,也红了。

  我虽然没有瞧见现在的自己,可是我清楚,我的脸,红了,我常见狗镇上旁的孩子爹妈当众扒了裤子,当街打屁股,一巴掌想去,火辣辣的,便是红了。

  嘿嘿,我脸上虽然火辣辣,可是一点儿不害臊,悄悄,一旁的年轻姑娘家——人家姑娘脸都是红彤彤的!

  嘿嘿,如今我也是红彤彤的,白里透红,必然是好看的,招人喜欢的,我便不觉得害臊了,若是可以每日找人一左一右狠狠地给我两个耳光子,脸蛋便是白里透红的时兴模样。

  可是,不久之后,我才晓得了一个狗镇上关于姑娘们的大秘密!

  她们的脸不是被打红的,而是上了一种叫做胭脂的染料,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子们都喜欢在脸上画画。她们将猪油在脸上涂抹个均匀,再在猪油上撒点面粉,看上去更白,更平整,也没有猪油那样的油腻腻。

  人是不爱去摸猪油的,因为脏手,敷在手上,那叫一个难受!还难洗。可人姑娘家总爱把那我们都摸到都要擦干净的猪油抹在脸上,不难受吗?

  她们或许是不会难受的,可是,这样一来,受不了猪油上身的人,必然会躲她们远远的,万一哪天天气热,她们脸上的那凝固的猪油融化低了下来,油腻腻的一身,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虽说脸上的猪油没了,她们不会腻得难受,可是这有违她们把猪油涂抹到脸上的初衷,必然是会不愉快的。

  猪油说完,要说猪油上头的面粉了。

  或许是怕没有人去碰她们吧?于是她们又在猪油上抹上一层白花花的面粉。挡住猪油的腥臭和油腻。何必呢?旁人看着不难受,她们被猪油裹着脸难道也不难受?不明白,不懂,还请诸君指教一二。

  我想起一个人来,我们狗镇上的一个姑娘家,她家是做面点的,她往自己脸上抹粉也抹得好。看不出她摸了面粉,也看不出面粉底下有猪油。这或许和她们家是做面点包子手艺好有关系吧?

  不仅仅是猪油面粉,还有,她用锅底灰涂在眼睛和眉毛上,白加黑,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的脸,或许只有黑色和白色,像是做丧事一般的鬼脸,她觉得不吉利吧?于是,用她姨婆家卖的红辣椒磨成粉来涂脸上,剩下来自己吃了,嘴巴也就红了。

  或许是她家做包子的猪油被她偷了去抹脸,做馒头的面粉被她拿了去抹脸,要不然她们家的馒头包子点心为什么油越发地少,分量也小了呢?我那天去她家买包子,花两个铜板,只能买到一个铜板的包子。

  我花两个铜板,就应该吃到两个铜板应得的包子,天经地义,可是这个猪油脸女人居然只给我只消花一个铜板就能得到的包子!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还有良心吗?

  我手捧包子,望着她,嘿!哼!她居然还在呵呵地笑,她在冲我笑!

  呸!我呸!

  或许是一旁的拉着大狼狗的变戏法的人在摸她脸上的猪油白粉红辣椒的脸。

  提一提这个变戏法的人,他可厉害了,从没见他做什么正经活计,可就是有钱。后来我才知道,从他身旁走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少了几个铜板,可我从没有见他把手伸到旁人的口袋里。

  我说他是个顶厉害的变戏法的人,让旁人的钱跟着他去,你说厉害不厉害呢?若是我能会这个,我哪里会在意现在花两个铜板的钱却只能买到一个铜板能吃到的包子?

  回到包子铺子,那个猪油面粉脸的女人跟前。

  我心里暗暗骂道:“呸!这个不要脸的骚货!把我的包子抹在脸上让别人去摸。”可是我怎么能说脏话呢?就算非得说,我也是不能出声的,说脏话骂人还出声,那就叫找打!

  我怯怯地说:“姐姐,为什么小了?”

  “小了吗?不小,不小,是你长大了。”她们开门做生意的人都在笑,卖笑然后再能笑买,其乐融融。见人就笑,甭管你觉得对面的人有多讨厌,你都得笑!这是狗镇的规矩,狼城的规矩,这是一种美德,也是一种难得的境界。

  我明明觉得包子没有昨天的大了,我问旁边的,在吃包子的人,是不是比昨天小了,大家都说我贪心。

  哎,我又错了?

  我不信!难道我是衡量包子的尺度?若是如此,我觉得狗镇的诸君应当给我立像才是,因为我成了尺度!便不可再有变化了。

  我一天就长大了?奇怪奇怪。

  后来我知道了,一定是今天她老娘没来,她偷来猪油白面涂脸,人家都想摸摸她的脸才骗我说这小了一圈的包子是和昨天一样,我可不是瞎子。

  可是,怎么谁人都想莫她脸上的猪油面粉?呀呀呀呀,说不准,他们这些人还想吃一吃她嘴上的红辣子。

  后来,我细细想了想,还有一种缘故,就是她家是镇上唯一一家做点心的,大家不敢得罪她,怕她家去了别处去,就再吃不到这被偷了面粉的包子了。于是镇上的人什么都不说,其乐融融,大家和睦相处。

  若是在我去过的别处,包子小了一圈,可是件顶大的事情。

  街头巷尾都要议论,有人会说是物价上涨导致,有人会说是人家想多挣点钱,这年头的生意,不好做,当然更多的人会说是他家要昧良心了。我们这里最是和谐,我们从小在学堂学的第一课就是“庸”。

  就像镇长之所以可以做镇长就是因为他从来不得罪人,没有哪一日他脸上不是带着笑的,他的亲亲的老娘死了,我们看见,他都是乐呵呵的。

  黑棺材里,白布过着,露出那绿中带紫色的脸,挺吓人的,按理来说看见老娘变成这副模样,他应该难过才是,可是没有。

  死了娘,不是应该哭吗?镇长怎么还能笑呢?奇怪奇怪。

  莫非死的人不是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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