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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消魂绘


  人有淫心,是生亵境。

  人有亵心,是生怖境。

  南县一秀才,称之张生,入京赶考,考了三年,中一举人,大喜。派往北县做个县城,家贫一路上不过独身一人,与一匹驴子相伴。

  途径来福驿馆。入店时,张生身后跟着一位秀才,姓赵。獐头鼠目,甚是讨厌的模样。

  要了间房,只听闻隔壁赵秀才的房间传来异动,张生辗转难以入眠,直至隔壁没有声音,才得以安寝。直到第二日鸡鸣十分,张生方就起身来,偶尔听得小厮失声大喊,众人放下碗筷,跑了过去,只见,张生隔壁房中的年轻秀才依然断了气。

  店家忙派人报了官。官府一来,立即封查客店,店家客人一律不得进出。

  张生闲极无聊,壮着胆子伏在门框上望隔壁死了人的房间。

  只见死去的赵秀才,躺在地板上,衣衫不整,蓬头散发,面容安详,似有笑意。

  张生不解,这赵秀才与他家境相当,包袱里也只有几件粗布麻衣,和几块粗干粮,怎他桌上有一卷装帧精美异常的画卷呢?顿时见财起意。

  于夜间,张生潜入赵秀才房中,将画盗走。

  败在自己的房中,张生却担心明日衙役找到画卷,坐实他图财害命,张生越想越怕,想要将画卷给还回去。想着送还图画之前,想一睹为快。

  长卷中不过一副农家春日图卷,又无名人落款,张生也是识画之人,此画不过寻常工匠之工画卷而已,无甚稀奇。

  张生转念一笑,这样训超的画卷,为何会有这样的好的装潢,张生不由得细细看去。

  张生注目,时间一久,不由得神摇意夺,迷迷糊糊中,昏睡的了过去。

  梦中,张生来至图中模样的村舍,只见一户灰瓦青砖的大户人家的围墙,张生路过时,一只红杏落下,正打在张生头上。

  张生气愤,只恨这红杏早不落下,往不落下,偏偏这时候落下,又砸到了他。

  抬头望去,只见已挽发妇人攀在梯上,轻轻唤着:“这位相公,方才是民妇打杏,失手落下,相公可还好?”

  张生一件,这女子粉面玉琢,生得娇媚,顿时,张生愤意全消散,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且在此时,院门打开,走出另一位女郎,与先前落杏女子不同,此女郎生得端丽温良,挑灯出门来,致歉。见张生身上沾上了杏的汁水,邀请张生入门来,换上清洗污秽,干净衣衫。

  一入屋宇,张生惊诧,松柏岩,桃花池,一众女子在池边浣纱,竹竿挑起轻纱,晾晒,微风拂过,张生的心意如风中轻纱一般飘动。

  随后,张生入浴,换上洁净绫罗衣衫,在众女子的邀请下,来至堂屋饮食。

  只见桌案上菜饮丰盛,张生笑问:“姊姊,这都是何物?”

  出门迎他进来的那位女子,命唤三娘,这三娘现在为他一一说道:“这是酒糟鹅肝,这是蜜汁酿火腿,这是小炒豹胎,这是……”

  张生惊喜,道:“哎呦,我的姊姊,这些东西,小生我这一生莫要说吃,便是见也没见过的。”

  众女子捂嘴嗤笑与张生,张生酒足饭饱之后,道:“姊姊,为何家中无男丁?”

  三娘一面为他斟酒,一面道:“我们此地,那是极阴之地,从未有过男子能在此处越过一日的,公子等明日天明,还是速速离开吧!”

  “姊姊,若是不走,会如何?”张生问。

  三娘回答他道:“若是不走,便再不能离去了,要生生世世陪着我家姊妹众人。”张生拍腿,心中暗喜道:“妙哉妙哉!”

  当晚,那打杏的女郎将烘干的衣衫送到张生房中,红烛香帐旁,兰麝薰心。

  张生年轻不知人事,但见那打杏的女郎十指纤纤,指指挠在张生心上。

  “姊姊,多谢。”

  张生接过衣衫来,低眉望着打杏女郎,女郎脸色绯红,问:“公子,不早了,明日您还需早起赶路,歇着吧。”打杏女郎转过身去,为张生放下帐来。

  “姊姊,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可好?”

  “公子,这,若三娘知道,是要责罚于我的。”

  打杏女子说完,便离去了,张生透过窗,望见这打杏女郎所住的房间,便在他旁边。张生尾随,待道打杏女郎门前,轻轻敲门,问:“姊姊,还没睡?”

  打杏女郎一听声音便知道是他,上前开门来。

  “公子,这么晚,你来找我作甚?”

  张生想了想,笑曰:“姊姊,被褥太厚了,睡不着,可有薄一点的?”

  打杏女郎笑道:“公子,你且进屋来,我给你找找。”

  打杏女子为他找被子,而张生眼睛死死盯着打杏女郎的三寸金莲,不由得蹲下去,轻轻一捏,打杏女子一慌,面色苍白,将被褥挡在身前,道:“公子,你看着被褥可行得?”

  张生看了看,只道:“还是厚了些。”

  “那奴家再找找看。”

  打杏女郎方一转过身去,张生便揽着她的腰,喃喃在她耳旁念叨:“好姊姊,你就可怜可怜我。”

  打杏女郎半推半就,张生与她欢好之后,打杏女郎坐起身来,穿衣裳,张生问:“姊姊,我若是留下来可好?”

  打杏女郎笑曰:“从没男子留下过的。”

  “好姊姊,你可知,你那手中的竹竿打到那杏儿,却也生生打在我心肝儿上,我现在是离不开你了。”

  打杏女郎笑问:“可你明日便要离开了,奴家也舍不得你走。”

  张生问:“那我不走,可行的?”

  打杏女郎道:“你去与三娘说去,若是行得通,你能留下来,可若是行不通?”

  张生初尝云雨滋味,哪里舍得她,便道:“若是行不通,我便偷偷藏匿下来,日日来此与你欢好,你看可行的?”

  二人觉得此法可行,便应下了。

  第二日一早,张生穿戴好自己的衣衫,去见三娘,三娘早已准备为他送行了,还赠与他路费做盘缠,张生问:“三娘,若是我能留下来,便是给我个宰相也是不当的。”

  三娘斥责他说:“读书人,哪儿学来的疯话?与那些风流浪子一般,还是快快离去吧!”

  张生表面应允,离去,实则又回到昨日府中,见围墙露出打杏女郎半个身子,她指着不远处一棵曲曲折折的老树,轻声唤道:“公子从这儿过来!”

  张生没有多想,爬了上去,在翻墙时,望见底下竟然是猪圈。

  张生见打杏女子,就站在底下,只好闭眼一跳……

  清晨,来福驿馆的活计又报官,北县新任县丞张生上任途中,在来福驿馆暴毙。

  张生死时,身旁摆放着昨日在赵秀才房中见过的画卷,仵作验尸不见中毒,也没有外伤,死状与昨日暴死的赵秀才别无二致,一位衙役翻开图卷,只见昨日,画中猪圈里不过四头猪,今日打开来看猪圈中多了一头猪。

  衙役将此事告知县丞,县丞一想,难道是画中有妖邪作祟?

  又问隔壁房中的之客人,昨夜张生房中可有异动,或是可有见人出入过?隔壁房中的客人答曰,昨夜听闻张生在房中发出笑声,还说了些“好姊姊”“好妹妹”一些羞人的话来。

  县丞再寻来店小二,询问昨夜可有人出入客店,店家昨夜值夜的人都说没有瞧见。

  衙役便再次对县丞说道:“莫不是我们带着这画,去山里清风观问问那儿的老神仙?请他瞧瞧。”

  县丞虽觉得奇异,可也没有头绪,仅凭二人死时,身旁都有一幅画便断定二者死于画作?怪力乱神之事最是奇异,有人不屑一顾,有人笃信不疑。

  当日,衙役与县丞一同前往城外的清风观。

  清风观中居住着一位老道士,传闻老道士已有百岁高龄,可依旧鹤发童颜,轻体清健,见二位风尘仆仆赶来,老道士吩咐手下弟子去山中接水泡茶与二位官家。

  老道士慈眉善目,邀请二人前往山中亭中入座,但一路上都见二人神思浮游,胸中郁郁,才一到亭中,老道士便问:“请问二位官家来此,有何贵干?”

  县丞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道长,在下那是云县的县丞,近两日来,在来福驿馆突然死去二人,第一日,死的是一位穷秀才,第二日,死的,却是那赶往北县上任的新县丞,在下虽知,道长不理红尘俗世,可是这二人死时,身旁都有一卷图画,在下想来,会不会是画中有妖邪作祟?”

  说着,那衙役双手高举,过头顶,将画卷奉上,予道长一览。

  道长还未接过画卷来,便笑道:“此画,贫道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县丞惊:“难道此画伤人,已不是第一次了?”

  小道士将清茶奉上,二位官家一饮,心中只嗔怪道士小气,这茶水清如白水。

  道士笑曰:“画中确实有邪祟女妖。”

  衙役道:“那请道长快快灭了她们,免得妖邪害人。”

  道士笑曰:“都道是妖邪害人,却不知妖邪害人乃是惧人矣,世人怕妖邪,却不知妖邪乃是人心之贪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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