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动摇


来来回回的这几天,两方阵营几乎都没有任何私底下内部交流的时间,就算是同事也没怎么交流过。每天他们都是打完排位带着食物回房间吃完就瘫倒在床铺上一觉睡到隔天继续如此反复。

  像勤勤恳恳即将劳碌死的打工人……

  不仅如此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庄园主存心的,或者他老人家更年期到了没事想犯病,他们结束一局游戏后受伤恢复的速度变慢了。

  屠夫们跟求生者们无一不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有的还倒抽气。

  不变的就是骂声更多了……

  伤口积攒最多的自然就是救人位,尤其是雇佣兵这种能挨刀子最多的。因为其他救人位可能也就满血一局救那么几次,但他不同,他就算是半血了都要去救人。

  有时候撕裂的新伤牵扯到以往的旧伤时还掺杂着连锁反应导致的疼痛,那股疼就如同翻涌的浪花阵阵席卷凌迟他的骨骼和痛觉神经。萨贝达每次都是眉头紧蹙,愣是一声不吭动作不停,要不是他额角控制不住暴起的青筋,其他求生者都要以为这家伙真的没感觉。

  还没来得及愈合伤口就火急火燎的开启下一局游戏,然后再次叠加伤口。

  大部分求生者忍不了这种疼痛,会休息一段时间再上场。而萨贝达本人似乎早已在这种极端恶劣环境下生存习惯,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对此沉吟不语没什么表态。

  没人知道他其实每次进入游戏的前一秒都会怀抱着不明所以的希冀,可当进入游戏看见对面的屠夫并非自己想看见的那一位时,这抹希冀又似凋零般化作泡影。

  ……

  选拔的第四天。

  艾米丽被庄园主允许经营的医务室中人满为患,以前还没这么多人,现在除却结束排位后要来定期包扎的救人位之外,还有某些无法忍受剧痛想来开点止痛药的求生者,当然——也不乏有一些屠夫会偶尔来这边拿药。

  艾米丽本人则是忙得不可开交,艾玛有时候空闲了也会过来帮忙打打下手,但终归只有艾米丽一个人有学医经验,多得忙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嘶…昨天红蝶给我打的伤口还没恢复呢,真他妈的疼啊操。”

  威廉龇牙咧嘴的捂着手臂突兀的刀痕,浅淡的伤疤烙印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彰显着的就是它刚愈合没多久的事实。他扭头看向因伤口而疼得发颤脸色泛白的特蕾西,最边缘坐着的先知都收敛起了他一贯的笑意。

  倒是萨贝达是看起来最不受影响的人,如果无视对方攥得发白的拳头的话……

  即便萨贝达才是挨刀最多的那个,显然从前的过往铸就了他现在对疼痛的抗性,至少多到密集的伤口不会影响发挥。威廉打量着雇佣兵满覆寒霜的表情背脊发凉,也不知道是哪个屠夫把这危险的家伙惹毛了。

  “萨贝达,你为什么这副表情,是谁惹你了吗?”威廉嘴角抽搐着壮着胆子询问出声。萨贝达瞥眸睨了他一眼,也没直接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对方这么说,威廉也懒得自讨没趣继续问下去,他转着手中的橄榄球打发时间,现在随着他们队伍级别的上涨似乎已经匹配不到段位较低的屠夫了,不仅如此匹配时间都越来越久,从刚开始的秒排到现在的得等十来分钟。

  说来他发现一个特别匪夷所思的事情,萨贝达最近带的挂件变成了一个会发光的玻璃罐了。威廉心中不免称奇道绝,要知道平时这家伙带的挂件可都是那把尼泊尔弯刀,万年亘古不变,跟没别的挂件似的。

  夜莺小姐允许他们自己带一个随身物品进入游戏,这个物品在进入游戏后会变为挂件佩戴在腰侧,有些特殊的也能佩戴在其他部位上,并且这个物件会被赋予特质绝对不会损坏,但是只能起到装饰作用不允许使用,如果擅自使用了那么就会被判定为违反规矩。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萨贝达刚进入庄园时用随身携带的尼泊尔弯刀把裘克捅了后被关禁闭的原因。

  说来这俩也算得上是孽缘,日久生情了……?

  想到这他再度撇头端详着萨贝达,发觉对方真的一直都在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那个玻璃罐,看起来很宝贝的样子,那东西对他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

  说起来佣兵好像从昨天遇见红发小丑的对局中获胜后,就一直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了。

  难道……难道是因为裘克吗?

  威廉感觉自己聪明绝顶,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雇佣兵捂着发疼的脖颈,眼帘低垂。眸中情绪潋滟般闪过纷繁复杂,胸口的痛楚从昨晚开始就没有消失过,兴许是因为被电锯贯穿后残留的后遗症吧。

  但他为什么会这么烦躁,是因为看见了裘克吗?还是因为看见了对方身上无意间暴露的伤痕,导致自己居然动摇了吗?

  昨晚,那是他四天以来第一次遇见裘克。

  张扬的红发小丑一如既往,在发出刺耳疯癫的讥笑追杀着场上的猎物,但他面临的阵容是极其克制自己的。

  萨贝达埋着头修机,医院大门口的一字墙位置生成的电机一直都是自己先解决掉。他承认自己在看见地面散落的零件时内心是有些许波澜的。

  好吧,何止是波澜,简直是滔天巨浪。可这种喜悦亢奋的心情在听见不断开启的电机声时转化为紧张。

  他听见了场上拉球的动静,应该是威廉修完机后去辅助祭司溜鬼了,他这局甚至在压好机子开门后都没有正面看见过裘克。

  萨贝达扶着门口的树身凝视着医院鸟笼的位置,心绪层层叠叠风谲云诡。这时机械师缓步奔跑着来到大门,她弯腰扶着腿急促的喘息。萨贝达头顶的标识告诉他现在祭司被放飞了,这局特蕾西反倒是没有祭天。

  他自缢自己不是喜欢放水的人,也从不会给任何人开小灶,可这一刻萨贝达却动摇了……

  “威廉先生已经打开小门了,我们走吧。”特蕾西的话语打断了萨贝达原本已经踏出电闸门的脚步,前者是在疑惑对方为什么要往相反的方向跨步。

  雇佣兵被点名时僵硬一瞬,他抿唇犹豫的看向远处赫然出现的火红色落魄身影,宛如站在河堤旁等待船舶归来的礁石般。直到那抹背影在虹膜的映衬下移动窸窣,紫红色的心跳声愈发接近,随之而来的便是拉锯的声响。

  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锐利的刀片刮破自己胸口的位置将其贯穿时萨贝达还是没忍住闷哼出声,身后掺杂的是特蕾西受惊后的尖叫声。

  电锯被毫不犹豫的抽出后佣兵因惯性克制不住的踉跄往后挪动几步,捂着不断渗出猩红血液的伤口,那人久违的靠近使自己湖蓝瞳孔里闪过转瞬即逝的诡谲期盼,他忍着撕裂的伤口颤抖着伸手想去触碰对方的面容。

  “瞧不起我吗?赢了还不想走?”

  这是萨贝达在被攻击后听见的唯一一句话,语调裹挟着浓烈的怒意与烦躁。

  红发小丑厌恶的神情隔着面具溢透出,萨贝达瞳孔骤缩的同时手上动作因此停滞蜷缩,心脏的部位隐隐作痛,可他深知自己的这种行为是被对方当做闸门口的嘲讽了。

  不是这样的。萨贝达想开口解释,想跟裘克说些什么。

  鼓膜耳鸣嗡嗡作响,口腔中碍事的铁锈味液体扼住了自己的声带,他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千言万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惊慌失措的机械师拉扯着胳膊生拉硬拽的拽出门。

  独留下红发屠夫一人神色复杂的凝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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