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旧友重逢

站在台上的杂技演员神情睥睨，他原本在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杂耍球，直到感受到某股炙热的注视时他不满的眯眸撇头，瞰向视线来源的方向。

  倏然间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眼中嫣然从一瞬间的错愕乍现出诧异惊喜的光泽。只不过这惊喜的情绪不是很纯粹，更像是某种诡谲病态的执念，宛如猫猫狗狗撞见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亦或是对某种事物的掌控欲。

  麦克的嘴角勾起，笑容愈发灿烂。他用手肘暗示的戳了戳身旁愁容满面的玛格丽莎，眼神示意对方看向台下不远端的熟面孔。

  裘克也就是在此时同她面面相觑，他身体的颤栗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在重新见到玛格丽莎的容颜时，红发小丑只觉得自己宛如身处波谲云诡的梦境中，哪怕那本该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铺天盖地的恶意试图将他撕碎吞噬，所有的话语跟气力都被抽离躯体。他目光空洞呆若木鸡，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杂技演员过于炽热的炯炯神情，他残存的视线与情绪全部都因眼前的女子而凝固。

  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她不应该在这里、不该在这个充斥着死亡跟杀戮的荒诞之地、也不该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本该被遗忘腐蚀在角落的过往被全盘拨出，像是揭开丑陋遮羞布的一角、像是刻意忽视的潮湿土壤竟滋长出密密麻麻的真菌。

  耳鸣一瞬——裘克眼前浮出观众们嘲讽鄙夷的视线，甚至于还有瑟吉狰狞的面容。

  驯兽师明媚温柔的笑靥仿佛就出现在昨天，出现在赫赫炎炎的火灾中。萦绕在鼻翼间的是一氧化碳的气体以及麻纤维刺鼻的焦味，伴奏曲是男女老少嘶哑的哭喊和坍塌的金属支撑架。

  晃眼灼热的火光几乎吞噬了本该充盈着欢声笑语的喧嚣马戏团，使它在黑夜里如同旭日般燃烧。

  这才是裘克想看见的……

  那些鬼哭狼嚎是认可的笑声，那些灼烧他皮肤的火焰是温暖的拥抱。

  这才是他盛满臆想的喧嚣马戏团。

  真的是她吗？他的白月光……那个他愿意倾尽所有去保护的人。

  娜塔莉——这个名字在裘克的口腔内反复咀嚼。

  她变了很多，那灿若明霞的金卷发被染成了沉淀的墨色，穿着也变得朴素简易不再追求精美，如同晶莹剔透的露珠最终滑落叶片归于土壤。

  如若真是她，那她应该离开。因为她不属于这里，这里有太多纷争和尔虞我诈，任何监管者都能摧枯拉朽的将她杀死。自己必须要带她离开，哪怕不择手段，至少也要保障她的安全……

  夜莺小姐接下来的话裘克也再没有任何心思去揣测，失魂落魄间他看见那两抹熟悉的身影在朝他快速靠近。

  “裘克前辈，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死掉的。”

  麦克未褪去稚气的俏皮声音很是惹人心悦，可就是这样熟悉到发寒的感觉让裘克控制不住的虎躯一震。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腿却跟钉在原地似的根本迈不动路，接踵而至的便是麦克的拥抱。

  另一边好不容易熬到自由活动的萨贝达粲然心急如焚的起身。他步伐急促的想要靠近那名红发小丑，侧身避开交谈的人群，萨贝达间不容缓的穿梭过人流，直到视线范围内出现那道火红色的身影。

  心中一喜，萨贝达刚打算伸出手拽住裘克时，动作就被麦克那声熟稔亲昵的话语给硬生生阻断。萨贝达的动作停滞在半空，紧接着伴随的就是眼前自己的心爱之人被那个新来的家伙给狠狠熊抱的场面。

  “……”萨贝达眸光晦暗，抿唇缄默的同时缓慢收回自己垂在半空中的手。他幽蓝的眼眸里迸射出凛冽的寒芒死死的钉在麦克的身上，神色阴鸷到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而当事人麦克丝毫不关心面前萨贝达眼底隐藏的警告，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毕竟对他来说庄园里的一切人都是陌生的，真实实力也不知道，因此他确实可以做到对周遭的恶意置若罔闻。

  虽然他还是不免哆嗦了一下，但麦克没怎么在意。

  与萨贝达不同。麦克瞳孔里的蓝是纯粹清澈的、是讨喜的，同样也是具有感染力令人情不自禁心生喜爱的，像是雨后天晴蔚蓝的天空般广袤无垠。

  而现在的他就如同黏人的犬类双手环抱住裘克的腰肢，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对方的身上般，语调充盈着喜悦跟感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前辈你了呢，自从喧嚣马戏团消失后，我一直在发了疯的找你…也只有我相信——你没有死。”

  喧嚣马戏团。裘克紧绷的神经险些因这句话而崩裂出罅隙。

  找他？为什么要找他、麦克想做什么？

  麦克·莫顿——曾经在喧嚣马戏团中就备受欢迎和追捧。他是团长捡来的养子，热度仅次于瑟吉。总归来说金发蓝眼实在是无法惹人嫌，更何况是可爱的大男孩，麦克天真无邪的笑容也是观众们最喜爱的点之一。

  但只有裘克深刻的明白，这看似纯洁无瑕的男孩背地里也是丑恶的。

  他的阴暗面隐藏得很好，毕竟他是个挂着虚假讨喜人设的旁观者。那笑容是他的面具，也是他最无辜的伪装。

  他跟麦克的关系不好不坏，井水不犯河水。但他也深知喧嚣对眼前人所赋予的意义有多么沉重，对方看似是来跟他叙旧的，实则内心不知道在怎么揣测他，麦克这句话分明明里暗里都溢透出一种瘆人的阴郁。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被提及，裘克攥紧拳头，尖锐的指尖仅差镶嵌进掌心皮肉。

  麦克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他就算再怎么被模糊记忆也不至于连自己干过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裘克怒火中烧正准备直接把麦克扯开时，玛格丽莎不合时宜的插入浇灭了他全部的火气。

  “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呢……裘克。”玛格丽莎见到老熟人时难得的再次露出真情实感的笑靥。

  她的注视仍旧是眼闪秋波的，如和煦的春风足以抚平一切焦躁。

  裘克瞳孔骤缩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要是换做以前的他，可能会羞赧的低头回以笑容。可对现在的裘克来说……有一瞬间他居然萌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念头。

  他明明是想保护眼前这个女孩的，可不知何时他竟开始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同对方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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