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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你说的都是真的


太阳西斜的时候,张弃走出了屋子。

    他打算去问问萧大年,当初离开断魂洞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求生盟众人的消息。

    萧大年的房子离他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两幢房屋,分别属于杨青和萧小菊居住。

    但此时这两人都不在自己的房子里,不知是不是下地还没有回来。

    张弃径直走到萧大年的门前,正打算敲门,忽然有人叫道:“所以你还是不去找她是吗?”

    张弃一愣,本能地回头看去,屋子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却又有一个声音烦燥地道:“不是不去找她。现在这局面,我怎么走得开?”

    这次,张弃却分辨出来了,正是萧大年的声音。

    原来是在屋子里说话。只是这屋子的构造似乎有些奇怪,这声音像是从他身后发出来的。

    张弃觉得这样偷听别人说话,不好,正打算发出点声音表示自己来了,却听背后田地里有人在唱歌,好像马上就要走回来的模样。他一下子有些急了,现在这场景,不是瓜田李下么?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考虑太多,连忙往房子后面躲去。正好这屋后有丛黄筋条,他便躲进黄筋条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心想等着田里的人回来了,他才出去,这样不会尴尬。

    刚刚躲好,却听屋里的萧大年说道:“你怎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起过害人的心思?”

    却听萧小菊冷笑一声:“你说这话,不觉得害臊?你不害人,留下那个张弃做什么?”

    张弃一惊,不由更加竖起了耳朵:这事怎么还牵涉到我了呢?

    又听另一个声音道:“说机密事的时候,把传音阵关了没有?你们做事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萧大哥,你先不和小菊吵,我去把传音阵关了。这些话被别人听去了,不得了!”

    张弃记得这是杨青的声音:看来,这个谷底小村,不是外表见到的这么简单啊!

    他潜下心神,细细倾听。屋子里却一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杨青笑道:“好了,传音阵已经关了,我们不管说什么话,屋外是听不见了。唯一能够听见我们说话的,只有屋子背后那丛黄筋条,那是我们的出气口。不过这时候,谁会跑哪儿去呢?”

    萧大年却道:“要不要还是去检查一下吧,万一有人听去了,这可就是大事!”

    “不怕!”杨青笑道:“黄筋条丛里设了阵法,它背后就是进去那洞子的路。如果有人偷进去,定然会触动阵法,那就瞒不过我了。萧大哥,我做事,你尽管放心!”

    张弃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往外挪一挪身子,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住了:他既然闯进黄筋条丛里,而没有触动阵法,那就不能再动,否则,恐怕真的要暴露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足有半刻钟,张弃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又听杨青笑道:“好了,小菊也走了,背后的阵法也没有发动,现在说话,就是安全的。萧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萧大年问道:“什么怎么想的?”

    杨青笑道:“你我两个,萧大哥不用说话藏藏掖掖。你不放那个张弃离开,我就猜到了你的想法。不过萧大哥,这人有点古怪,你可不要轻视了他,我怕有可能阴沟里面翻船啊!”

    “他的确有些古怪,但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我们几个金丹境,还怕了他一个血丹境不成?”

    “但是想让他主动配合,这还有些难度。萧大哥,恐怕,我们还得动动脑筋才行!”

    “其实我倒有个主意……”萧大年轻声笑道,却又忽然迟疑一下,隔了两分钟才道:“不行,小菊一定不会同意。再说,那小子虽然天资不错,毕竟也是血祭者,怕也在被通缉呢。”

    “萧大哥,你想什么呢?”杨青似乎有些急了,叫道:“小菊怎么可能跟着他!”

    张弃听得云里雾里,仿佛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却又似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又听萧大年笑道:“不过这个计策倒是可行的。小菊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嘛!”

    杨青也笑了:“只是这样一来,就着实便宜了那小子!”

    “哈哈,舍不得儿子,怎么套得住狼?”萧大年大笑几声,又道:“你先去探一下他的底,搞清楚他到底哪儿古怪。我只是有一个感觉,这家伙不简单,却不知道哪儿不简单。”

    张弃不由有些着急。他知道萧大年的意思,是要杨青来试探他。但杨青若到了他房子里,发现他不在,一旦找将起来,恐怕大家本来不是敌人的,也得变成敌人了。

    他以为大伙应该是朋友了,但现在看情形,似乎别人并没有把他当朋友啊。

    可是若是现在出去,又怕触动了身后的阵法,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候,张弃反而静下心来了,强大的意识弥漫开来,感受着黄筋条里的每一处动静:他仿佛真的“看”到了每一根黄筋条,也“看”到了那些枝条上的异常。

    他轻轻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枝条,居然神奇地并没有触到阵法。

    一旦脱离黄筋条,他立时飞奔出去,却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绕到谷后的小山坡上,从无愁戒里取出两只小兔子,架起火,竟好整以暇地烤起兔内来。

    这两只小兔子是他昨前天在山里顺道打来的,肉质鲜嫩,他的烤肉手艺本来就好,过了不多一会儿,便有一股浓浓的肉香,顺着山坡弥漫向了那些石头房子。

    又过一会儿,便见到杨青双手抄在袖子里,慢慢地爬了上来。

    “张弃兄弟,好兴致啊,还说你到哪儿去了,原来在这儿烤肉呢!”

    张弃哈哈一笑:“忙活一下午,就抓了这两只小兔子,正说烤了给大伙加个餐。我初来乍到,大家对我这么好,我不回报一下,自己都觉得良心不安嘛!”

    杨青大笑道:“兄弟还有这手艺,在这小村落里,那是大受欢迎了!”

    他在张弃面前坐下,见一只兔子还躺在地上,浑身洗剥得干干净净,兔肉上还淌着水;另一只兔子则已变得焦黄,一滴滴油珠滴在火堆里,发出“嗞嗞”的声音。

    他轻轻松了口气:这模样,明显不是一刻钟两刻钟能够轮到的,想来张弃是一个下午都在忙活这事。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顺手撕下一块兔肉:“不介意我先尝一块吧?”

    “介意啥啊,烤了就是给大伙吃的!”张弃笑道,自己也撕下一块,蘸了点孜然吃起来。

    两块兔肉下肚,两人便似乎熟稔了,哈哈笑着,便天南海阔地聊了起来。

    聊了半天没营养的话题,张弃又递过去半只兔腿。杨青怔了一下,笑道:“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别人就没了。咱们二三十个兄弟,你这两只兔子,还不一定够呢!”

    “不够我再烤就是了!”张弃应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再把兔腿递过去,而是把第二只兔子架在火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人多,在霹雳崖,有没有听见些什么消息?”

    “你想知道什么消息?”杨青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

    张弃想了想,道:“我在万丈山的时候,在千里密林参加了一个小团伙,名为求生盟。在冲出乱火荒原的时候,走散了。后来在霹雳崖,我一直混在第一层1000号擂台以下,就再没有看到过他们。唉,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冲出来。”

    “你不知道?”杨青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也是,你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泸水村,的确也不知道后来的事。神奕卫骑兵冲杀的时候,求生盟的人还曾组织大伙反抗过。听说他们在冲出断魂洞的时候死了一个人,好像叫什么‘叶飞’,是个英雄,顶起了断魂闸。后来就没听说他们死过什么人了。只是那时一片混乱,谁知道他们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弃心里不由有些伤感,叶飞死了,他虽然背叛过自己,但张弃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不过好在没听说叶汝白兄妹、雷长啸、凌落雪等人的死讯,也算不错。

    特别是莫愁,张弃坚信,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她就一定不会死的。

    杨青嚼着兔子肉,又轻轻地叹了一声:“其实,在万丈山里生死与共的伙伴,多了,哪能都冲出霹雳崖啊?而且就算都冲出来,再见面的时候,谁能保证,就一定是朋友呢?”

    张弃神色一动:“既然经历过同生共死,不是朋友,那还能是什么?”

    “朋友是会背叛的,朋友与敌人,其实也只是一种选择。”杨青叹道:“很多时候,选择做敌人还是朋友,就全在你一念之间。这选择一旦做出来,那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张弃心头暗暗一凛,笑道:“能做朋友,自然就要做朋友,哪有朋友不做做敌人的?”

    “说的也是。”杨青大笑,伸手拍拍张弃的肩膀:“好朋友,就要一直做朋友!”

    张弃也笑着,仿佛听不出杨青话里的含义:“对,要一直做好朋友!”

    便在此时,有人在石屋那儿叫道:“杨大哥,吃饭了!”

    吃过晚饭,夜色便已经降临了。

    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小村落里,没有任何的夜生活,大家都忙着吃饭、修炼、活下去。所以晚饭过后,便各回了各的屋子,各做各的事去,仿佛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就连萧小菊与萧大年之间,萧大年与杨青之间,也只是淡淡地打两个招呼。

    他们的生活是如此简单,简单到甚至没有矛盾纠纷,就连谈话交流都很少。

    张弃也回到自己的屋子,呆坐了半晌,便闲极无聊地半倚在潮湿的床上。

    去问关于求生盟的消息?他已经问过杨青了,再问,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新东西。

    打探一下萧大年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事?毕竟那事关系着他,想来很是重要。但他不知道该向谁打听。在这村落里,他认识的人极其有限,你是叫他去问萧小菊呢,还是问杨青?

    而炼丹、修炼、感悟战斗之道,这些事情,一上午加半个下午,他已经做完了。

    每天能够炼制的丹药是有限的,能够用于修炼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过了,就会不及。琇書網

    实在找不到事情可做,张弃干脆眯上眼睛,睡觉吧。

    也许是昨晚他一夜没睡的缘故,很快,他便已然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万丈山,与求生盟的兄弟们在一起——当然,有些大概不把他当兄弟,比如林小虎;而有些则不配当他的兄弟,比如——算了,人都死了,说这些干嘛?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又见到了莫愁,那个瘦弱的、坚强的、总是带着笑的小姑娘。

    似乎还有一个小姑娘,当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出生不过几天;第二次就有五六岁了,第三次十来岁,第四次足足十四五岁,隐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不过这个女孩,他其实并没有真正地见过,因为她只会出现在他的梦里:梦女。

    睡梦里,张弃轻轻地叹了一声:梦女,我又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你了?

    相反,那个曾经给了他一块宗门令牌的卢小玥,这次并没有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正闪过这个念头,便看到了卢小玥那圆圆的苹果脸,只见她小脸通红,似嗔似怨地望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眸子,似乎在说:“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不来看看我啊,我想你……”

    张弃在睡梦中呢喃一声,却谁也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那卢小玥似乎靠了过来,小小年纪,脸上竟带着一股深深的媚意,那柔软的身子,便往他身上靠过来——却又蓦然尖叫一声:“救命,救命啊!”

    张弃霍然一惊,猛地睁开眼,就想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上一阵沉重,竟没有坐得起来。

    而他一双手,却似乎摸在一个神秘的所在,那地方极其柔软,还香喷喷的……

    难道是梦境成真了?可是真要那样,我不就成了一个禽兽?卢小玥,她才十三岁啊!

    张弃吓得浑身冒冷汗,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救命!”

    这声音是如此之大,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好半天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只看到窗外似乎亮起了火把,有人影匆匆闪过;借着火光的映照,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竟坐着一个女子!

    他还来不及看清楚这女子长得如何,房门已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几条火把一齐闯了进来。

    张弃目瞪口呆。

    一个女子就坐在他怀里,十八九岁,桃花眼,薄嘴唇,肤色有些黑,腰肢却如水蛇般柔软,此时还在他身上不住摩擦着;她原本穿着一身灰土布衣衫,肩膀却被撕碎了,纽扣也脱了两三个,那衣衫便斜斜地耷拉在她身上,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胸脯。

    此时张弃的姿势,着实有些不雅:他一只手死死地扣住对方的腰,另一只手却赫然摸在那高耸的胸前,那女子便斜躺在他怀里,满脸惊惶,眼角还淌着几滴泪水。

    这一刹那,张弃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罪该万死!

    但他还是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讷讷地问道:“你,你是谁……”

    “天呐……”那女子猛然尖叫起来:“我不活啦,我不活啦!萧大哥啊,我不活啦!”

    她的话音还没落地,萧大年威严的声音已响了起来:“不要穷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陈凤,你怎么会在张弃兄弟屋里,你们怎么这样?”杨青的声音也非常恰当地在这时响起来,而萧小菊则通红着脸,气愤之极地跑过来,狠狠瞪了张弃一眼,然后伸手将陈凤肩膀上的衣衫拢好,最后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还没有摸够么?”

    张弃的脸庞一下子像火烧一般,连忙缩回手,又想把陈凤推开,却不料她又是一声尖叫:“哎呀,我不活啦!”竟反转身将他紧紧抱住,张开小嘴,竟朝着他喉咙一口咬来!

    幸好萧大年反应及时,一把抓住她头发,那两排牙齿离张弃的喉咙只有寸许,没咬下去。

    张弃连忙用力一推,把陈凤推到墙角,就要跳起来,却被杨青一把按住肩膀。

    他诧异地回过头,杨青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你可不能起来,先坐着吧!”

    这时萧大年又说话了:“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弃兄弟,要不你先说?”

    张弃此时还完全是懵的,将手一摊,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萧大年眯起了双眼:“你是不是想说,你不认识陈凤?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你屋子里的,更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刚才那副模样?这一切,你全都不知道?”

    他说一句,张弃便点一下头。等他说完,张弃更是连连点头:“对,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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